重阳糕 年年高
□姚鸣
那年寒露刚过,母亲对我们几个正在吃晚饭的小子说:“去年的口粮有些结余,眼看就要分新谷了,我和你爹合计着,赶在重阳节前蒸些米糕,讨个‘重阳糕,年年高’的好口彩。”
一天后,母亲开始做蒸糕前的准备了:掏糯米、掺粳米、淘米去除米粒上的杂质、在缸中加水浸泡24小时、捞起后再清洗、用筲箕沥成半干半湿的状态、装在木桶里挑着担到磨粉厂磨米粉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也乐意搭把手,每道工序上都有我的身影。
一切准备就绪。母亲吩咐我和兄长将堆在草屋里的几捆火力比较旺的棉花棋和树枝等全部搬到灶头间,备作蒸糕的燃料。父母将米粉全部倾倒在1米扁平的匾中,然后加了些红糖水,用手不停地搅和成颗粒状。母亲见我站在旁边看得入迷,告诉我说:“这叫‘授粉’。”“授粉后还得用细孔的米筛过滤一遍,使米粉的颗粒状每颗都细小匀称,确保不会出现凝团结块而难以蒸熟的现象”。
授粉、米筛过滤、装入笼夹蒸笼中上蒸,这是一组一气呵成的连贯操作。正式点火蒸糕时,父母将我们弟兄几个叫到了厢房次间里。爷爷告诉我,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说是蒸糕时小孩不可在场,七嘴八舌会分散大人的注意力,对蒸糕不利。
好奇心驱使着我,透过厢房次间门缝,我眯着眼偷看着蒸糕的一切:母亲在灶头的大锅中注了大约五分满的水后,父亲就在灶膛里点上了火,将棉花棋打成小捆塞进灶膛,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不容说火苗正旺呢。等到锅里的水沸腾了,母亲又在锅里放了一只用竹片做成的蒸隔,一会儿水蒸气像小烟囱似的咕咕地直上冒,此时母亲才将装满粉的蒸笼置在了蒸隔上,上面用盖子封住。蒸糕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父亲还是不停地往灶头里塞入树枝,我屏住呼吸,差点儿叫出声来。
第一蒸糕终于成功出笼了!等候在厢房次间的我们弟兄四人,一股脑儿推门冲了进去。母亲拿起刀切了几块让我们解解馋,接着又选择米糕的中间段部分,将其切了比较方正的几块,让我和兄长分别给爷爷、奶奶和阿婆、阿公等长辈们送去尝个鲜,讨个年年高的吉利;奶奶一边吃着糕,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有糯性、有嚼劲,又不粘嘴;有甜味、有桂花香气,又不腻;你父母蒸糕的手艺可到家了。”
当年我曾问过父母,我家为什么重阳糕只做红糖糕,不做白糖糕,也不像大姨家那样还放些猪油、红枣、核桃仁在里面?长大了,我才明白,我家是九口之家的大家庭,当年靠父母二个强劳动力攒工分过日子,能吃饱穿暖已经不错了。我为当年的不懂事、不体谅,内疚了好长一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