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瓷遇“三郎”
我在兴味盎然地欣赏自己收藏的瓷器时,有两个笔筒留下特别深刻的影响。这倒不是它们特别稀罕名贵,而是我邂逅了古代“三郎”,二刘郎一江郎。
一个是明崇祯青花《刘阮上天台》图笔筒,微有束腰,盈盈一握,胎质坚致,釉色清润透亮,砂底无釉,煞是可爱。青花鲜蓝,分水染色,层次丰富,斧劈皴涂染山石。图案纹饰的一面,高山远耸,云岚缭绕。刘晨、阮肇一扛锄,一目视山谷。图案的另一面,桃源洞内二仙女端坐在石桌旁,台上书册、仙桃、葫芦,两边两仙鹿,一卧一站。整个画面构图雄奇,神采细致入微。这是“刘阮上天台”的题材,典出南朝《幽明录》,说的是东汉明帝永平年间,刘晨、阮肇上天台采药,误入仙境,见二绝色仙女,直呼其名,如见故人。刘、阮二人初惊,后相处极欢,互为夫妻而乐不思归。半年后还家,才知凡间已过数百年,子孙已历七世。至晋武太康年间,二人又重到天台山。刘、阮二人成为“情郎”代号,又是泛指去了又来的人,成为成语“前度刘郎”的最早故事渊源。 此,刘郎一也。
我读书向来不求甚解,粗枝大叶,因此往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刘郎”“前度刘郎”的含义我有所知亦有所用,却不知来历。赏瓷邂逅了刘郎,索性探究个明白。
原来还有一位刘郎,就是唐代大诗人刘禹锡,公元八〇五年,因朝廷内政治集团斗争受牵连,被贬为朗州司马,十年后承召回京,正值春天,游玄都观,满观桃花灿烂如霞,桃树皆为刘禹锡去京后所栽,刘心生感慨而作诗《再游玄都观》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又被妒嫉他的人告发,说他心怀怨望,因此不久他又被放任外官,十四年后再被召回京都,而玄都观中已一派萧然,无一桃树,于是题诗以纪此事,其诗写道:“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据说当时的权贵认为这首诗语涉讥忿,故不久又把他贬为播州刺史。显然,二诗中的刘郎就是刘禹锡本人了。
这第三个“郎”嘛,就是“才尽”的“江郎”了。明崇祯十五年的青花五彩《燃藜》故事诗文笔筒,画面说的是太乙仙人以燃藜之光看书授童的故事。左侧青花五彩题款,青料书隶书“笔吐江淹彩,光分太乙藜”,墨彩落款“壬午秋日写”,红彩为印章“中山人”“竹景”,点明太乙燃藜的主题,又用了江淹五彩笔之典故。于是再细究江淹其人其笔,原来,“江郎”,是南朝文学家江淹,年轻时很有才气,到晚年文思 渐渐衰退 ,再无诗文无佳句。传说,有一次江淹在冶亭中睡午觉,梦见一个自称郭璞的人,走到他的身边,向他索笔,对他说:“文通兄,我有一支笔在你那儿已经很久了,应该可以还给我了吧!” 江淹听了,就顺手从怀里取出一支五色笔来还他。从此以后,江淹就文思枯竭,再也写不出什么好的文章了。就有了“江郎才尽”一说。其实并不是江淹的才华已经用完了,而是他当官以后,一方面由于政务繁忙,另一方面也由于仕途得意,无需自己动笔,劳心费力,就不再动笔了。久而久之,文章自然会逐渐逊色,缺乏才气。当今的一些个少年大学生,鲜有大作为的,这跟拔苗助长、教育不得法以及自身不再努力各种主客观原因有关。但愿江郎不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