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松喜欢打乒乓，远近闻名；他水平还不低，全系统比赛，两次进八强，有一次，还差点拿了冠军。

    但在机关打球，他总是输给汪常委。三十年了，从来没赢过。那年机关乒乓赛决冠军，常有松又在关键时刻输给汪常委。一位俱乐部教练说：“老常，你水平可以啊，这场球不该输的。”常有松说：“我自己也觉得能赢。”教练说：“那你就是心态问题了。”

     这话触到了常有松痛处。他不再吱声。是啊，跟汪常委打球，打了三十年，输了三十年。当年，汪常委当科长他当科员，他能赢，却不敢赢；接着，汪常委到外单位去当头，雇了个教练天天练球，球技大长，他想赢，却赢不了了；再后来，汪常委调回机关，当了他的分管领导，肚子发福，球技大衰，他完全可以把他打下来，但汪常委那双牛眼一瞪，他就不敢看他，心里直嘀咕……

　　　　退休后的老常，参加了“明珠”乒乓俱乐部。教练，就是当年说“心态问题”的那位。他教中老年有一套，常有松为此球技进步，同龄人比赛常拿奖。

    汪常委退休后第一件事，也是进俱乐部打乒乓，他的俱乐部名叫“龙腾”。

    “明珠”“龙腾”常搞友谊赛。规矩是：输的一方要请赢方吃饭。因为出场程序按水平排，常有松还是常与汪常委对阵。要命的是，常有松仍旧每战必输。尤其丢面子的是，他老婆来现场观战，他还是输。国庆节前那场比赛，眼看就要赢下来了，汪常委牛眼一瞪，常有松就不敢抬头看他，中邪似的，连丢5分，反胜为败。球友们个个扼腕长叹：“老常，你怎么弄的啊？”

     常有松不吱声，心里却说：输了几十年，心都输烂了！汪常委牛眼一瞪，自己就崩溃……

　　　　那天宴罢回家，老婆问常有松：“我搞不懂，你怕汪常委什么啊？”常有松说：“怕他那双牛眼。”老婆说：“你不是叫我‘雌老虎’吗，我一双虎眼你都不怕，倒怕他那双牛眼，没种啊！”常有松无言以对，心中却一动——是啊，老婆要“分管”自己一辈子，到死怕她都是对的；可汪常委现在退了，你还怕他什么呀！

    迎春乒乓赛决赛，又是“明珠”“龙腾”争冠军；最后一场，还是老常斗汪常委。上场前，老婆附耳道：“要是他牛眼瞪你，你也瞪他，绝不要眨眼！”

    八平后，汪常委的牛眼果然又瞪起来。他没想到的是，一向胆怯的常有松，此刻竟向他逼近一步，直直地跟他对视起来，那目光分明说：“都退休了，谁怕谁啊！”

    这次，常有松赢了汪常委。三十年来第一次。

    此后两人交战，汪常委再无胜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