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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瞬间

来源:上海嘉定 发布时间:2018-08-14 08:00 浏览次数: 【字体:

1970年,有一年民工连和一个学兵连配属我连施工,主要担负襄渝铁路3500米长的火石岩隧道平行道坑的掘进任务。所谓平行道坑(简称平道),就是在主洞一侧开挖一条平行的辅助通道,每前进200米,再横着朝主洞方向挖掘通道与主洞相通,形成前后两个作业面。平道越长,主洞的作业面就越多,所以平道要快掘先行,是不折不扣的硬骨头。

    在整个平道施工期间,连队干部时刻留神“安全”两字。我在六连当了3年指导员,连队从未发生过死亡事故,我至今仍为之庆幸。但是,这并不等于太平无事,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险情时有发生,我就经历过好几次,有3次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次发生在1970年9月,平道掘进到600米深时发生了大塌方,直径30厘米的圆木立柱都被压垮了。顶上掉下的巨石需要打炮眼爆破才能清运出去。当我们把塌下来的石头全部清除后,用强光手电筒照上去,黑咕隆咚看不清顶部情况,不时还落下小石块、泥团和水滴,让人不寒而栗。这个窟窿如不及时堵上,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三排长丁尤根、四排长曾广溪带领战士们搭建拱架,铺上圆木后在钢拱架上立木排架,距塌方顶部还有好几米,又再搭一层排架,战士们称它“三层楼”。但离顶部仍有1米间隙,需要用木块、片石嵌紧塞满,才可以稳住山体,不再松动。

    从抢险战斗开始,我和唐明银连长轮流跟班,站在最高处指挥调度。每次我都会用湿泥团紧贴在岩石的裂缝上,不断用手电筒照看,观察泥团与裂缝的细微变化。若裂缝扩大,泥团因松动而脱落,说明山体在变化,极有可能会发生新的塌方。此时此刻,大家都紧张得屏住呼吸紧盯着泥团的变化。偶尔有人要说话,也会压低嗓音,生怕惹怒了“山神爷”又要发威。时间久了,指挥员的一作手势一个声音,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配合相当默契。这次也一样,轮到我当班时战士们正在回填木料。干了没多少时间,发现几处石缝上的泥团相继脱落。我预感危险临近,只说了声“快下去”,七八个人立即顺着预留的安全孔道鱼贯而下,准确地说是跌落而下。下面有辆翻斗车刚好通过,有人就掉在翻斗车里了。我们连滚带爬地离开塌方位置,在这生死瞬间要多利索就有多利索。只听到几声闷响,电线被砸断了,里面一团漆黑,泥块、碎石哗哗下落。事后发现,除钢拱架未被压倒,其他已完全乱套。我计算了一下,从发现泥团脱落到再次塌方,不到一分钟时间,七八条鲜活的生命因警惕性高而躲过一劫。

    等塌方停止后,我同四排长曾广溪进洞看个究竟,天哪,我们搭的“三层楼”全变形了,高处的两层排架和顶部的空隙被横七竖八的乱石块挤满了,泥浆水在不停地渗淌。我与唐连长商量后,决定不再回填,迅速组织力量,在钢拱架里侧模板,扎钢筋、灌水泥,让钢拱架变成钢筋水泥的拱圈,把塌方处永远地封固起来,彻底解决了这一祸害。

    第二次危险,发生在1970年5月的一个晚上。那天轮到我带班,爆破后的渣石已经清完,扬州兵聂世保等几人正在底部打炮眼,20余名出渣的民兵和学兵在记掌子面几十米远的地方休息待命。另有一位40岁左右的民兵,独自一人,脸朝东侧石壁卧着。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点点头。我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这里人手已够了。”他说:“回去早了要扣我的加班粮”。正在和他闲扯时,突然他的眼睛紧盯着石壁,好像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嘴里紧张地喊叫:“指导员,快看,墙在动。”我扭头一看,果然有缓缓移动的感觉,我脑子“嗡”了一下,一个跨步奔向工作面,拉住聂世保的衣服往外跑,嘴里大声呼喊:“快跑,要塌方了。”几个打风枪的战士拎着风枪转身就跑,其中有位战士惦记着身后的工作服和手电,脚步有些犹豫,我推着他的背,吆喝道:“什么都不要了,快跑!”几个人急速后撤近10米,就象单田芳评书里说的“说时快,那时快”东侧石壁轰然倒下,接着西侧石壁也倒下了,仅过了几秒钟,顶部也一声大响轰然塌下了,纵深十几米的路段,被乱石堵得严严实实。

    我们惊魂未定地跑到洞口,那个首先发现险情的民兵和他的伙伴们,都已到了洞外的渣场上。我和聂世保一屁股坐在乱石上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常人是难以体会的。由于下班时间未到,有几位战士手持工具要进洞排险。我的眼睛湿润了,多好的战友,若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他们肯定是前赴后继的英雄。我让大家提早收工回去,因为塌方有个延续期,现在进去太危险,让它稳定下来再说吧。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连部,叫醒唐连长后,两人各拿着手电筒返回去侦察情况,回来后又商议排险方案,竟一点倦意都没有了。第二天早上,唐连长让我休息,他领着排险人员进入了平道,新的战斗又开始了。

    第三次危险,发生在同一个月里。离上一次大塌方十几天后,我在半夜12点上班。因上一班刚放过炮,洞里空气混浊,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我和一排长腾召水先行进去查看情况,只见一大堆碎石横亘洞中,因底炮炸得很彻底,清除并不困难。但离掌子面二三米的顶上,悬挂着一块近1米见方的巨石,显得很突兀。这是块必须清除的危石。我们找了根撬棍,爬在碎石堆上,想插进裂缝,把它撬下来,但两个人试了几次都不行。腾召水说:“指导员,我用风枪在上面钻个浅眼,补上一炮,准能把它震下。”说完就退到不远处去装风枪钻杆。我提着撬棍,在巨石四周转圈,想寻个裂口,换个方向试撬。这时候,腾召水嫌低压照明灯离他太远,看不清楚,要我帮忙去举灯。我把灯移近后,挂在他身后的石壁上,打算再回去试撬,才迈开几步远,那灯竟一骨碌滚落在地上。我把撬棍朝前一扔,回去捡那盏灯,只听一声巨响,那块大石头自行脱落了,就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把那直径好几厘米的撬棍都砸弯了。从挂灯、灯掉落、石头掉下,是个很短地过程。如果这盏灯挂上没有掉下来,那此刻被砸中的就不是那根撬棍了,此事想想都后怕。

    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菩萨和老祖宗保佑的说法。但有的战士相信,说我的老祖宗从上海赶来,打落了照明灯,让我大难不死。我和他开玩笑说:“腾召水是杭州人,离灵隐寺近,那里的菩萨威力大,保佑他的时候也捎带救了我”。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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