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
一次,回老家的途中,我指着那一大片掩在绿树深处的人家,对儿子说:“那里是母亲出生的地方,什么时候领你好好看看!”儿子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好看的,您又不是鲁迅!”儿子的话令我哑然失笑,但也能理解,作为新新人类,儿子和我们不一样,对自己的出生地没多少感情。
但我对这地方却是有着特殊的感情的。六十年代初,我出生时,因为母亲没有奶水,父亲先后为我雇了五个奶娘,还把我寄放在奶娘家。在第四个奶娘家不到两个月,我瘦成了皮包骨头,我母亲问奶娘是怎么会回事,奶娘不敢隐瞒,说她已经半个月没奶水了。母亲抱回我,哭了一个晚上,确定我养不活了,就和父亲商定,要把我放到村子旁的中山河里。母亲说:“姑娘是水做的,就让她回到水里去吧!”大哥、二哥知道了,围着父母哭,说妹妹还有一口气,怎么可以扔掉。父母本也于心不忍,抱着我连夜敲开了另外一家奶娘的门。几天后,父母去看我,见我在奶娘的怀里扑腾,脸色粉粉的水箩卜似的,禁不住喜极而泣。
于是,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外婆说是佛的保佑,我有佛缘:我出生的地方,从前是座庵。既然是座庵,就说明我跟佛有缘。要不怎么在父母已确定我再养不活时,第五个奶娘又救活了我呢?
这自然是外婆的认识。但说来也有意思,在我以后的经历中,似乎跟佛还真有些缘份。一九九四年,我接到复旦大学中文系作家班的录取通知书,因缴不起学费,准备放弃这多少年想圆的大学梦时,复旦大学的一名佛家弟子和他的师姐师弟们,及时地为我捐了学费和住宿费。他们中有一位公司普通的女职员,一次就为我捐了一千五百元,而她自己平时省吃俭用,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浙江宁波的几个给我捐学费的青年,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无法知道他们的地址。
感动之余,我开始对佛教产生了兴趣,主动与之结了“缘”。我找来一本本的佛经开始研读,发觉佛教作为一门学问,实在是博大精深,里面包含了哲学、科学、美学、禅学、儒学、道学、历史等多方面的知识,而且对文学有着巨大的影响。中国古代有很多诗人的诗因为包含了禅机禅趣而著名。禅说:“对于世界,对于人生和智慧,我们能说什么呢?然而,世界在对你说:你应该说!人生和智慧也在对你说:你应该说!”所以就有了天下文章。
所以佛教也影响了我的诗歌创作,让我的作品多少有了点禅意。
经是佛言,禅是佛心。除了研读佛经外,每去寺庙也常忘机于香烟袅袅,体悟于木鱼声声,常常的会生出参禅的心境来。但前不久在寺庙里遇到的一件事,却让我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今年夏末,作协组织一部分诗人去青浦活动,在一个寺庙里,有个和尚对我说:“这位施主,你给二十元钱,我帮你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点了点头,他就捻动佛珠开始念起来。念完,他对我说:“施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会保佑你平安。”我把钱放到箱子里时说:“师傅,您中间漏掉了几句。”他脸红了一下,说:“我省略了几句。”我说:“您没有全部念完。”这次,他的脸红到了脖子。
更有甚者,一名和尚请一名诗人抽签,这位诗人抽了,和尚很热情的给这位诗人讲解了签文,讲完后,待诗人起身时,他要诗人敬一百元香火钱。在诗人找遍口袋说抱歉没带钱时,该和尚脸色大变,指着大门叫诗人出去。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积聚《大般若经》六百卷之精要。何名般若?般若是智慧。有哪一个大智慧者像那这个和尚这样的?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悟出般若之真谛,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若悟,即众生是佛。此庙的和尚大概还不能称之为和尚,连众生也有所不如。
看来要有佛缘也不太容易,哪怕是这些已经身入佛门的人。
儿子说我不是鲁迅,确实如此。凭我写的几首小诗,要说与鲁迅有缘也太自大了。但要说多多少少有一点佛缘,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