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人生有三乐：“父母俱在，兄弟俱全，一乐也；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二乐也；聚天下英才而教之，三乐也。”一乐与二乐暂且不说，近日想起了第“三乐”——我无资质可教天下英才，但等而下之，缩小些范围，聚嘉定英才而教之，亦是此生一大乐事啊！

我读的不是师范专业，没经过“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专业训练，站在讲台上，面对的是渴望知识的莘莘学子眼神，总有一种神圣的紧张感，虽然也不是上前线打仗，不必冲锋陷阵，不要拼刺刀堵枪眼什么的，却往往自问我能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吗？有点儿像上阵似的紧张！我的同行前辈开导说：其实，我们就是战斗在前线阵地，否则，怎么叫教育战线呢？这紧张之后就是乐也！而这“乐”，竟延续到几十年哩——

今年的7月29日，在39度的高温酷暑中，我应邀参加嘉定一中86届3班高中毕业三十周年聚会。在师生欢聚中，一位同学说，赖老师第一次上课第一句话就说“我姓赖，赖皮的赖，这姓蹩脚，可我的名字却有诗意。你们读过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我的名字就从‘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偷来的‘云青’两字……”当时我不自禁地哇了一声：这老师真“逗”！这个情景，三十多年来不时浮现，今日重逢，您音容如故。

我乐了！有这事吗？也许我怕调皮同学会奉送个“赖皮老师”的绰号，才来此一噱，实在可笑。想不到我们的学生会从正面理解，真是可人儿！

在师生合影时，站在我背后的一位女同学，如今已是报刊编辑，而且出版了几本可读性挺高的书。她说，赖老师给我批改过的作文本，那上面有红笔眉批、夹批、总批，写得密密麻麻，我现在还珍藏着，是我家的文物哩！

我又乐了！那是三十多年前我这语文老师的悖时作派——对学生的作文要精批细改，为如今的新派教师所不齿的笨办法，想不到却让一些学生走上从文道路的路，能不让人开心吗？

在午宴上，一位早已完成博士后学业的学生向我敬酒：赖老师，还记得我们高中毕业典礼上，你代表教师发言说，“小城镇是古今中外最出人才的地方！我们小城镇的青年学子不会比大城市的同学差劲的，也一定会是优秀的，拔尖的。相信你们不会输给同龄人的”，几十年来，我一直记住了你的这个论断，也留心观察着，确实如此！

我记起来了，当时有些同学不敢填名校院系、高科技、尖端专业的志愿，我在会上给他们鼓气，列举了古今中外的名人例子而发的“狂言”。想不到给了他们一些启发，很欣慰！

聚会归来，飘飘然了好几日。自忖教师的确是阳光下最光辉的职业，你的言行举止全在学子的目光睽睽之下。他们渴望你时时给以正能量知识，也会辨别你的不足之处，来不得半点偷懒，催你不断进取。这不是人生的又一大乐吗？如今离开了讲台多年，此刻在家孵空调苦度酷暑，仍然偷着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