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间，喜欢抬杠的老诤友自市区来，不亦乐乎！置酒肉相待。几盅绍兴黄汤下肚，面红话多。他突然向我发难：“你怎么取这个名字？”“不好么？有诗情画意哩！我为此嘉名而得意呢！”“问题就出在这诗意上。李白有诗‘云青青兮欲雨，水詹詹兮生烟’（《梦游天姥吟留别》），乌云密布就要下雨。你依赖着乌云，太糟糕了！”“李白的诗弟杜甫不是指着天空而吟：‘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绝句四首之三》）吗？——青天是蓝天吧？”我反驳。

他被问倒了，可又不服输，马上补充道：“李白比杜甫年长，还是听李哥的‘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将进酒》），这‘青丝’，不就是黑发呀！”酒能助兴，我立马想起比李白年长的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送元二使西安》）一句来，“这新抽杨柳绿叶颜色”难道是黑的？他也懵了。

不过抬杠是他的本等，总有法子反击的，何况有酒助兴呐。他搔了几下后脑勺，猛然脑门一拍，寻到了佐证：“比李杜小几辈的白居易，明明说自己在九江浔阳江头送客时穿的是黑长衫哩：‘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琵笆行》）。唐朝的‘青衫’，绝对不用蓝布做的，只用黑布。”

这么说，青——既黑又蓝且绿的吗？那么，大观园里的才女薛宝钗《风筝》诗“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里的“青云”颜色，难道不是白的？争到后来，两个人都被这种色相指代多变搞懵了，直至酒足饭饱，我这朵云到底是啥颜色，还是闹勿清、一笔糊涂账。

在分别时，总算有了共识：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妙，人生识字糊涂始！